陈艳梅是一名小学教师,退休七年在闺女段菲菲家待了六年。
她的宝贝女儿结婚三年没有生娃,可一听她退休,娃娃立马上了身,三个月的时候孕吐到了让她怀疑人生的地步。
还打电话说,什么也不想,就想亲妈做的饭菜了。
说实在话,她是真心不想去女儿家。
自己二十岁教学,从民办教师好不容易熬到转了正,又费心劳力地考上了高级职称,这些年确实也累得不轻。
就想着退休了能好好歇一歇,自己的那群老闺蜜们到处走走看看。
书上不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吗?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,更有诗和远方。
她们也想去寻求一下自己的诗和远方。
可闺女的电话打破了她的规划,尤其老伴段汝庆一听她不想去照顾女儿,更是对她横眉冷对:
“不是吧,陈艳梅你咋这么狠心呢!难道女儿在你心里没有你们的吃喝玩乐重要?
我这是还没退休,我要是退休啊,你爱去哪去哪,闺女我照顾,有了孩子以后,我也不会让他管你叫姥姥……”
陈艳梅不好再坚持了,她也怕孩子以后跟她不亲。
毕竟,这应该是自己唯一的孙子了,哪怕孙子前面还加了一个外学。
谁让菲菲是家里的独生女呢。
即便是心不甘情不愿的,陈艳梅还是收拾好了行李,坐上了去女儿家的列车。
段汝庆给她的手机转了一万块钱,又在包里塞上了两千块的现金:
“大城市的花销大,两个孩子还有房贷,手里应该不是这么宽绰,钱该花的就花,别省着。
还有你的工资卡也一块拿着,能帮他们一点,就帮他们一点……”
“好了,都啰嗦了一晚上了,你不嫌烦,我都听烦了,我知道该怎么做,说的我就像是后妈似的。
你一个人在家里也要注意点,少喝酒,少抽烟,没有必要的聚会,尽量的少去。
就算是闺女生了呀,恐怕我也回不来,我听闺女说,她不想让婆婆带孩子……”
“闺女也跟我说了。家里你就放心吧,一有节假日我就会去看你们的。
要是女婿不待见你呀,等到孩子一上幼儿园你就回来,要是他们还让你在哪里呢,等我退休我就过去。
你的脾气倔,在孩子面前,尽量控制着一点,但是也别让自己太委屈了……”
陈艳梅坐在车上,看见隔着车窗对她嘱咐的老板,不由得一阵心酸。
都说是少年夫妻老来伴,没想到老了老了他们竟落到了两地分居的地步。
没办法,一切都是为了孩子,这委屈他们只能受着了。
陈艳梅预料的没错,去了女儿家以后,她这一待就待了六年,孩子上幼儿园中班了,女儿还不让她回家:
“妈,你看小宇上学得接得送的,我和谢睿也没时间。
再说了,爸不快退休了吗,等他退了休,一起来这儿住不好么,干嘛非得回去?”
女儿说这些话的时候,女婿谢睿也站在一边,只是脸色有些不好看。
陈艳梅没有多想,孩子上幼儿园,和两个人上班的时间确实有些出入:
“要不,等孩子上小学再说吧……”她打电话跟老伴商议。
“听闺女的吧,还有半年我也退了,真不行,我去找你一起带孩子,也享受一下天伦之乐……”
她就知道段汝庆是个女儿奴,无论女儿说什么,他都会毫无原则的答应。
陈艳梅叹了一口气,把外孙谢明宇送到了幼儿园,顺路去了一趟菜市场。
这些年,段菲菲每个月只给她四千块钱家用,这些钱包括水费电费物业费,还有明宇的零食花销。
孩子上幼儿园以后,谢睿和段菲菲只负责了他的入园费,其余的都是陈艳梅给垫付的。
这四千块钱一交到她的手里,小夫妻两个就没有了负担,更是从来没有问过这些钱够不够用。
其实他们的内心里都知道,母亲手里有退休金一个月六七千呢。
不够的,她自然会?上。至于补贴多少,他们没问,可能也没想过。
陈艳梅买了些海鲜,明宇爱吃虾,小个的不行,虾仁枯瘪味道也不好。
她只要大个的,一个星期会做两次,连带着两个大人也吃得一脸享受。
又买了些水果和蔬菜。
水果也太贵了,葡萄一斤45,芒果每斤要12块钱,就连那几个小小的圣女果,还要9块钱一斤。
她一边吐槽,一边装袋往购物车里放,又大几百没有了。
回到家,收拾屋子打扫卫生,顺便把两个孩子换下的衣服扔洗衣机里洗了。
在闺女家呆得久了,她都怀疑闺女和女婿两个人的肢体已经退化了,脑子也不够用了。
每次她都督促让两个人分担一些家务,像收拾桌子洗衣碗刷什么的,可每次嘱咐过去,人家答应的好好的,然后躺在沙发上选择性遗忘,这些活还是推给了她。
她也曾经对女儿说过,我们总有老去的一天不能老跟在你身后,替你收拾这些烂摊子,你得长大了,得自己学啊。
女儿也总是笑嘻嘻的说,妈你是好人,一定会长命百岁的。
“长命百岁,就是为了给他们当老妈子呀。”陈艳梅边干活边苦笑。
有老闺蜜在群里发了出去游玩的消息,人家的诗和远方已经实现了,自己的呢?
这几天谢睿的表现有些反常。
他好几次对着岳母欲言又止,一脸犹豫不决的样子。
陈艳梅看出来了,起先并没有注意,后来就问他有什么为难的事情。
他说:“妈,前些天我大姐给我打电话了,说是我妈腰腿疼的毛病又犯了。
你知道的,我们那儿是乡下,医疗水平不行,我想把爸妈接回来待一段时间,给他们调理一下身体。
要是合适的话以后就让他们留在这边养老了,你知道的,我爸妈是年纪都很大了,家里的活也干不了了,也该到了享福的年纪了……”
谢睿的老家在农村,父母的脑子有些守旧,三个闺女才有了谢睿这一个儿子。
他这话一出,陈艳梅便明白了,女人家的房子并不大,三室一厅,明宇也大了,自己一个小卧,要是亲家两个人来了,自己就没有地方住了。
“孝顺父母是应该的,妈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老人。
这样吧,他们什么时候来?我把卧室收拾出来,他们来的时候我就回老家……”
“妈,我不是赶你走,只是为人儿女的,有时候总有些身不由己。
那是我爸妈,我也不能不管他们……”
“我知道我知道……”
“还有,妈,你能不能别跟菲菲说是我要你走的,就说你想家了,想自己回去。
我怕她知道了,会跟我闹……”
“好的,你别担心,我有办法……”
为了不让女婿难做,陈艳梅给老伴打了电话,让他跟女儿说自己的胃病犯了,需要她回去照顾几天。
段菲菲果然着了急,非要陪母亲一起回去。陈艳梅制止了她:
“你不用着急,你爸这是老毛病了,这么多年都没犯过,可能是这一段时间吃食不规律造成的。
我先回去看看,有什么情况再给你打电话。就是有一点,我回去的话恐怕一段时间之内不能再回来了。
不过你也不用担心,我给你公公婆婆打电话了,让他们如果有时间的话就来住一段日子,顺便照顾明宇,他们也答应了……”
谢睿听了,感激的看了一眼岳母……
陈艳梅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,重新开始了摆烂的生活。
都说小别胜新婚,她和段汝庆都老夫老妻了,却也重新体验了一把。
她笑段汝庆粘乎,段汝庆记:“你有孩子们闹腾着,当然不知道一个人独守空房的空虚寂寞冷了。
我还得多谢亲家这一病呢,把我从寂寞中解救出来了。
老伴,等我退休了,咱们出去自驾游吧,把这些年耽误的时光都补回来。
孩子那儿,该放手了……”
是啊,这些年为了孩子,他们都放弃了自己的生活,也该放手了。
陈艳梅觉得,和老伴在一起的日子是最好的。要是女儿不打电话诉苦,就更好了……
亲家两个人,陈艳梅接触的并不多,可是也了解一些。
男亲家邋遢,不注意个人卫生,她见了几次,脚上老是穿着一双刷的泛了白的*球鞋,不爱穿袜子,露出的脚脖子上那一层泥灰,像极了门口那棵老树的树皮。
女亲家脾气急,嗓门大,尤其爱说话,你跟她坐在一起,三天三夜都不兴,有一句重复的话,山南海北,天文地理,仿佛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。
还不爱让人打断。
她也心疼女儿,可是既然选择了这样的家庭,总得适应的不是?
所以在闺女让她回去的时候,她一口拒绝了。只是她没有想到,女婿会给她打
“妈,你再回来吧,这个家没有你还真的不行……”
“你爸妈呢?”
“我让他们回去了,在这儿他们待的不高兴,我们也不开心……”
这倒是稀罕了哈,当初女婿一门心思的想让自己离开,就是为了接他的父母过来养老,这才三个月的时间,为什么就让他们回家了呢?
她问女儿。
段菲菲一听母亲的话,当时差点炸毛:“妈,你知道么,他们来了以后,真的是过来养老的。
衣服衣服不洗,家务家务不干,吃饭的时候饭菜都要端到他们面前。
我想着,我跟他们计较,毕竟在农村待的时间长了城里的这些电器呀,他们也不会使用。我就教她,我婆婆说,这些都是电呀煤气呀,有危险的,我可不敢动。
你教她等于白教。
好吧,这些我可以忍,你不干顶多我和你儿子多干一些。
可是我看不惯他们溺爱明宇,这才多长一段时间呀?我们在孩子面前一点话语权都没有了,说什么他都不听,一教训他就躲在爷爷奶奶身后。
再这样下去,孩子就给毁了……”
段菲菲许是憋得久了,一口气说了好多:“我婆婆爱唠叨,只要我们在家,她那个嘴就没有停过。
我公公那个邋遢劲,即便是你一天天天念叨他,他依然改不了。
在客厅抽烟,站卫生间下水管处小便,还不让说他,一说他就生气,还说我矫情,下水管处用水一冲那些尿就没有了,哪里不卫生了?
弄得整个屋子里都一个怪气味……
而且他们花钱也厉害,出去买个菜什么的,每天没个百八十的拿不下来。
可饭桌上也没见什么像样的菜呀,不到二十天四千块钱就没了。
零食玩具倒是舍得给明宇买,可孩子稀罕一会儿就扔在一边不玩了,客厅里都快成垃圾场了。
我实在受不了了,和谢睿吵了一架,他们才走了。
妈,你回来吧,明宇也想你了……”
听了闺女的话,陈艳梅明白了,他们这哪儿是想地了呀,恐怕是想让她回去继续当他们的贴薪保姆吧。
“菲菲,一个月块钱确实不够用,学费电费物业费就要小,明宇的奶粉一罐是多,一个月要喝两罐。
再加上鱼肉饭菜,零食衣服,这些年的钱呀,也基本上贴到你家里去了。
你不是没注意吧?只是选择了视而不见。
养一个孩子并不容易,你们是为父母的,也该学着自己长大了。
我呢就不回去了,我和你爸商议好了,等你爸退休了,我们就买辆车,天南海北的走一走。
我们的年龄也不小了,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了。
孩子上下学,你们早起一会儿晚睡一会儿的事,总得慢慢的适应……”
闺女没再说话,她却听见女婿在一边对女儿嘟囔:“你妈真的就这么狠心不管了?”
女儿说:“我妈说得对,我们是得学着自己长大了……”
父母和儿女的缘分是一场渐行渐远的修行,学会放手,儿女才会长大。
因为在这一场修行的路上,总会有人先行离开,谁也不会陪着谁一辈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