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看白癜风哪里看的好 http://www.xxzywj.com/m/我的儿子病了,医生说他活不过三岁。
丈夫和公婆短暂伤心后,开始催我生二胎。
我歇斯底里,“我绝对不会放弃他,我不生二胎!”
1
灯熄了,徐诚把头靠过来,鼻息贴着唐娅的耳根,唐娅一如往常把徐诚往旁边推,她反向把枕头移到床沿,用毯子把身体裹严实了,让徐诚的欲望无从下手。
唐娅是真的很疲乏,一刻钟前她还在帮着儿子翻身吸痰,做按摩,停下来才感觉到全身酸痛,每天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能安静地躺平一会。
至于其它她是无心应付的。
黑暗中的徐诚木然坐起,瞥了唐娅一眼,再把视线移向窗外,沉默了三分钟之久,长吁叹息过后,话终于说出了口,“唐娅,你准备这样下去多久?”
唐娅并未睡着,听出他的无奈,转过身来,“早点休息吧你也辛苦,我心里难受,你要理解。”
“我也难受,可我是一个男人,你天天躺我旁边还不让我有正常需求,我…我是太尊重你才…”
小床头的监护仪器发出报警声响,带着绿色的电波给了夜晚微乎的光亮。
唐娅光脚跳下奔向小床,打开灯把儿子的呼吸罩戴正,趴在儿子的耳边,一遍遍安抚“妈妈在呢盼盼别怕,妈妈守着你。”
半小时后孩子沉沉睡着,唐娅从衣柜里拿出席子铺在地上,她自话自说,“是我对不起你,以后我睡地板。”
“你别这样行吗,儿子我们不放弃,但是我们也该有正常的生活。”
“睡吧,儿子好不容易睡着,别吵醒他。”唐娅终止了这场谈话。
徐诚往后一倒,他是带着赌气、索而不得的情绪,后脑勺刚好撞在床屏,顾不上喊痛蒙头盖上了被子。
地板上的唐娅细细摩挲着小床,如果能换来儿子的正常成长,让她少活十年,不,把她的健康换给儿子都行。
她是愧对徐诚的,她希望他能理解,当下她没心情应付,更不想让同处一室的孩子觉得父母薄凉。
2
盼盼出生到七个月前是正常的,特别爱笑,眼睛像弯小小的月牙。唐娅生下他觉得拥有了全世界。
唐娅有份稳定工作,徐诚开了个小加工厂,公婆住在邻近的郊区,孩子满百天唐娅要返岗上班,怕孩子奶奶忙不过来,白天请了个保姆,晚上和周末,唐娅能自己辛苦的尽量不麻烦公公婆婆。一家人和和气气,日子平静而舒坦。
盼盼八个月还差三天开始咳嗽,整日整夜哭闹没法安睡,起初大家都以为是普通感冒,做了几项常规化验问题不大,后面急速引发了肺炎,身体迅速消瘦。
唐娅力排众议以最快速度把孩子送到医院,得到了一个结果:脊髓性肌萎缩。
给孩子安排住院依旧没能阻止病情的恶化,半个多月后,孩子进了ICU监护室,24小时要配带呼吸机,进食得靠鼻饲管。
医生带着惋惜的语气打破了一家人的希望,“这类病症属于多种基因突变,目前医学没有治愈手段,一般患儿很难熬过三岁。”
唐娅看着躺在床上只剩肚皮有起伏的儿子不敢相信是真的,哭干眼泪后又不得不接受事实,她果断把工作辞了,医院寸步不离。
三个月下来花了一大笔积蓄,医生劝他们再治也是毫无意义,家人买齐医疗监护设备,把孩子接回了家。唐娅学着护理,遵医嘱每隔两小时帮儿子翻身、帮他按摩肌肤,她还加入了爱的呼唤,不管他听不听得见,听不听得懂,每天坚持给他讲童话故事唱儿歌。
孩子的病情对爷爷奶奶打击挺大,以前每天把孙儿骑在肩膀上逗弄的徐春来回了老家,奶奶汤慈看孙子不能动,儿媳一天到晚不吭声,死气沉沉的氛围,她留在这儿也没意思,后面也回去了。
白天徐诚去公司做业务赚钱,留下娘俩在家。把孩子伺候好、家务活做完了的唐娅累了就地靠在孩子床头,盯着孩子一动不动,她骂老天不公,为什么十万分之一的机率要撞上她。
偶尔打个盹,脑里全是孩子患病前的过往,她看到孩子的第一眼是个粉红的肉球,两个月她一单一双的眼皮才真正变成全双;四个月他会抬头翻身;五个月举着胖乎乎的小手叫她“嘛嘛妈妈”,她一吃东西小馋猫就跟着咽口水,饿了就会用头去蹭她脸…
心率报警器经常把她的思绪拉回现实,白天黑夜她的精神高度紧张,生怕孩子一口气上不来。医生说的三岁,她要尽最大努力把孩子留在身边的时间更长些,让他能多感受世间的美好。
3
孩子一周半时正好遇上中秋,家里的亲戚来了两桌,大伙黯然说着同情的话,话音一落,长辈们开始给他们谋划未来,她们语重心长,“你俩还年轻,回力无天的事,这孩子跟咱的缘分浅,你们趁早再生一个健康的宝宝…”
唐娅哑着嗓子朝客人嘶吼,那一张张本不熟络的面孔变得狰狞,“你们说的什么王八蛋话!我不会生二胎,你们休想。”
公婆黑着脸让她回屋,“你吃枪子了吗?谁不盼孩子好起来?大家都是为你好,为我们这个家好,不要再自欺欺人,放弃不过是时间问题。”
“我绝对不会放弃他,我不生二胎!”
唐娅进了屋,听到有人还在说,“你儿媳怕不是刺激得了病吧,脑子不好年纪轻轻以后可就成了你们的包袱。”
徐诚从儿子确诊后性情大变,以前经常应酬,风趣开朗,现在回到家,唐娅只顾着盼盼,夫妻零交流,他经常独自关在阳台,第二天唐娅就会收拾一缸的烟灰。
汤慈偶尔到厂里找儿子促膝长谈,“我们能不爱盼盼吗?那不也是我们的命根子,医生都判了死刑,我们拿命抵也换不回来呀,你媳妇陷得太深,你要把她拽回生活的正轨。”
徐诚只顾低头吸烟,汤慈还在耳边絮絮叨叨,“哎,真不知道我们徐家是做了什么亏心事,让孙子得了这个怪病。这都快一年了,什么时候是个头。”
“唐娅是顺产,你让他怀个孩子,转移注意力。”
“我和你爸也就想要个健康的孙子,这点要求不过分吧。”
徐诚的烟快烫手了也没回复半个字,然后要送他妈回去,汤慈的絮叨就变成了责备,“一个两个都不省心,我和老头子以后也没法指望你们,算了,别碍你们眼了,我走行了吧。”
三百多天的日子,唐娅像是老了十岁,没有睡过整夜的觉,眼泡眼袋厚重,白头发隐隐可现,十天半月不出门是常事,她每天按照食谱给孩子打营养餐,她真的渴望在未来的某一天孩子突然会自己坐起,就像做了个很长的梦,然后甜甜的冲她喊“妈妈”。
说到夫妻生活,仔细算来快有一年,唐娅没让徐诚碰了。
记不起这是她严苛拒绝他的第几次,唐娅觉得成年人那点欲望在儿子的生死看来不值一提。儿子病后她的世界只剩黑白,断了亲戚朋友间的来往,什么情啊爱的都见了鬼。
4
以往,徐诚会闷闷不乐两天然后恢复正常,工作之余会把家里的菜品和日用品悉数备好。
这一回,唐娅拒绝他的第二天凌晨他也没归家。是警察打了唐娅的电话,说徐诚在酒吧闹事,点了一堆酒不付账耍无赖,酒吧报的警。
唐娅又气又急,儿子这边离不开人,她只能一边说着好话,让警察先护着徐诚,家人马上送钱过去。
徐诚的朋友那么多,唐娅认识的没两个,又是半夜打扰谁都不合适,她只得求助公婆。
徐春来赶到酒吧,看到一地玻璃碎片,把徐诚给弄了回来。汤慈去银行取了钱在小区门口等着,酒吧的人跟来要钱,汤慈抓着钱不肯松手,徐春来用凌厉眼神让她放弃了纠结,一万多块就给败了。
徐诚刚扶上床就哇啦啦吐开了,唐娅忙着打水拿拖把抹布,一股酸馊味弥漫开来。他醉眼惺忪,“唐娅,你不让我碰…我就找别人,你…把盼盼…移到书房去,我心烦。”
“我天天苦钱,日子…日子还是这么难…”
唐娅怕公婆听到,把门掩上,然后蹲在地上,把垃圾清理妥当,出来客厅时发现两老正襟坐在沙发上,她礼貌地说了句,“爸妈,你们去客卧休息吧。”
汤慈叫住了唐娅,“小唐,咱们许久没有聊天了,你来坐,我有话说。”
唐娅揪着手里的毛巾靠墙,公婆严肃的神情告诉她,接下来的谈话很有可能是关系到她和徐诚的。
“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!儿子要管,老公也得顾呀,我儿子我知道,他不坏,盼盼生病他把银行卡刷光了,天天扎在钱眼里。他刚才说的也是气话,夫妻关系再这样淡漠下去是要出事的呀。”汤慈说。
徐春来接上了话,“小唐,确实辛苦你了,盼盼的病我们也心痛,人要有大局观,得往前看。”
徐春来看向汤慈,话没说完,等着汤慈补充。
“我们今天就不回去,等徐诚酒醒了,你们出发去邻市,我打听过了,医院有治盼盼这个病的重点科室,你们把孩子的报告拿过去,顺带玩几天。”
“爸妈,害你们操心了,盼盼不过去,医生怎么诊断?”唐娅不解。
“好几百公里,孩子路上难照应,这次先看报告,如果医生说有必要,那后面再带孩子过去。”
唐娅在想这是个办法,汤慈又说了,“明早我给你爸妈打电话,让他们一起来家吃个团圆饭。”
不等唐娅的反应,公婆自顾自往卧房走去,他们带着已经解决问题的轻松,留下一脸心事的唐娅杵在客厅。
第二天早上,公婆清晨去市场买一堆菜,上午十点刚过,唐娅娘家爸妈就进了门。
徐诚酒醒了,酒吧的事已经断篇,他带着歉意跟唐娅低头,说以后再也不去买醉了,如果说了违心的话让她别放心里。
饭桌上,公婆说了让夫妻俩去散心的建议,娘家爸妈也赞成,唐妈妈附和说照顾盼盼她能搭把手,看着女儿这一年来的苦楚,做父母的也很焦灼。
婆婆汤慈开始向唐娅展示她的决心,“我就打地铺睡在盼盼旁边,不会有半点差池的,我们还等着盼盼醒来叫奶奶呢。”
徐春来也一再保证,“家里有四个大人在,还能出啥岔子呢。”
众人都等着唐娅点头,唐娅咬着筷子食之无味,盼盼这段时间情况像是有所好转,有时帮他护理,他嘴角还会咧开笑。她希望他能熬到医学攻克这个难症,像别的孩子一样撒欢成长。
汤慈给徐诚使眼色,徐诚放下筷子看向唐娅,“老婆,听爸妈的,医院说不定盼盼就有希望了。”
这句话打动了唐娅,她眼角湿润,破天荒举起旁边的可乐敬大家,同意了。
饭后,很少做家务的徐诚穿上了围裙,要洗碗拖地,唐娅进了卧室整理行李,唐妈妈随后也进了门。
“闺女,有句话当讲不当讲,咱以后的路还长,你不能吊在盼盼这,还是早点准备二胎吧…”
唐娅把衣服甩到床上,“妈,你是盼盼的外婆怎么能说这种话,我有盼盼绝不生二胎。”
“父母也是为你好,你别盲目执着…”
“妈,你出去吧,我想静静。”唐娅下了逐客令,停止收拾东西,蹲到盼盼的床前,抚摸他一头浓密的头发,泪水决堤:
“盼盼,你要加油,让他们看看你的强大,妈妈还要陪着你去看大海高山日月星辰,你会跟别的小朋友一样会跑会跳,去学校结交朋友,给妈妈带回奖状,我是妈妈,一直都在你身旁…”
5
徐诚一再催促唐娅出门的行程早点安排,四个长辈眈眈看向唐娅,她再想拖着也没法拒绝,选了个晴好天气,自驾出发了。
两夫妻刚出门,双方父母四人围坐在沙发边,汤慈说,“娅娅这孩子心思太重,盼盼的病我们只能听从天意。”她双手合十,“老天保佑她最好能快点怀孕,新生才有盼头。”
几个人都郑重点头表示赞成。
在中途服务区,唐娅上洗手间的空隙,徐诚就在网上订了酒店。他在高速路上把车开得飞起,心像脱僵的野马。
唐娅依旧阴沉着脸,出发前她打了几张注意事项,让婆婆和妈妈一定要注意监护仪器,两小时帮忙翻身,食物要少量多餐鼻饲,还要给盼盼放儿歌。人在路上,心却还系着家里的小小人。
徐诚让唐娅开心点,“难得出来一趟,你那愁容要收敛,不要错过路途的美景。”
唐娅不说话,觉得男人和女人还是有区别的,她真的做不到心无旁骛流连风景,睁眼闭眼还是儿子的身影。风景如此甚好,儿子却看不到,她把脸别到一边不再理会。
徐诚订的是一家情侣酒店,房卡插上门一打开,徐诚扔下背包就跳上了大床。
大床是爱心形状,粉红的围帐从半空拖到地上,床顶镶嵌有一面大镜子,围帐系着一串串长条铃铛,徐诚的手划过,像是风中拂过跳动的音符。桌上的香薰蜡烛正在缓缓冒着细雾,一切都是那么有情调。
“来吧,我们抱抱。”徐诚摊开大字形,示意唐娅躺在他的臂弯。
唐娅不为所动,她实在想不明白,为什么要选择这么不合时宜的地方,不就是落个脚,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是轻浮的。
徐诚见唐娅不配合,爬起要来拖拽她,“都出来了把心放空,这几天咱们就把烦恼放一边。”他嗅嗅唐娅的头发,“你再让我憋着,我快要发疯了。”
唐娅不想和他呆在这密闭的空间内,去医院已经到了下班点。她提议要出去逛逛。
看她那么坚持,徐诚只得重新穿戴好,两人一起出门了。
黄昏的海边,看风景的人都是兴高采烈的,唐娅依旧打不起精神,她看着潮水进退时涌起的波浪,心想如果盼盼能看到这一幕,他该多兴奋,她一定帮他把裤腿挽得高高,让他跟浪花赛跑,沙子弄脏了衣服也没关系,她还会给他拍很多可爱的照片。
唐娅找了个平地坐下,让徐诚去拍些视频,“你拍点海浪的声音,回去了让盼盼听听。”
晚上在夜市走走停停,拿在手里的食物凉透了,唐娅也没吃上两口,徐诚提议早点回去,唐娅不肯,“来都来了,该看的地方我们一个都不要落下。”
到夜里十点半,两人回到酒店。
徐诚拿出毛巾,指着旁边的水床,让唐娅一起沐浴,唐娅说什么也不肯,他不悦的情绪浮于面部,耐着性子自行进了浴室,等唐娅出来,他一把搂住了她。
“太累了,今天早点休息,医院办正事。”唐娅挣脱开来,就像在家里睡觉一样,把两个枕头别开距离,和衣躺在床沿上。
徐诚叹气,“平时总说盼盼在旁边,现在又是为了哪般?唐娅,我是你的合法老公,这是我的权利。”
“睡吧,多说无益,成年人谁还没个忍耐力呢。”唐娅碰一下围帐,叮铃声就荡漾开来,两个人不再说话,各自睁着眼睛沉默在窒息的黑夜里。
6
医院挂号,排队用了两小时,跟医生交流的时间没有十分钟,戴着厚镜片的医生把检测报告翻完了,唐娅急着问要不要把孩子送过来,医生摇头,说没有这个必要,让他们心里要有准备,孩子会随时离开。
医院门口的绿化带坐了半小时,看着人来人往,万念俱灰。她恨不得快点飞回盼盼身边,时间每流逝一秒代表盼盼离开她的时间又近了一步。
唐娅回到酒店就窝在床上一动不动,徐诚只能靠在一边陪同,他刷手机刷得头涨眼花,他真心觉得在家人累心累,本想出来好好放松的还是累。
第三天两人走了些当地有特色的景点,停下来时,唐娅就托着腮帮思索,纵有徐诚再有活力也带不动唐娅的兴致。
下午计划是要爬山的,在山脚边有个寺庙,唐娅就停了下来。她在佛像前一跪就是三四个小时,她满是虔诚,双眼紧闭双手合十,希望佛祖能保佑盼盼早点康复。
徐诚把唐娅扶起时,她的腿是瘸的,回到酒店她饭也吃不下就躺在床上睡了,这一次她是真的睡得香甜,仿佛得到了神的力量和指示。
徐诚站在床头,盯着消瘦的唐娅,纵有一腔激情也不好再把她弄醒。
第四天,唐娅开心了些,她也把手机拿出来拍了点风景,两人走在青石板巷子时,徐诚买了串糖葫芦,一人一口吃得甜滋滋,两人手牵着手,像是回到了彼此初恋的那个夏天。
等到晚上,徐诚摩拳擦掌之时,唐娅同意了,她躺平看着头顶的玻璃,刚要把手机推开,无意触开了朋友圈,一条文字映入眼帘,下一秒她咬着嘴唇哭,“是贝贝妈发的,贝贝走了。”